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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回,你是容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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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赵俊的挑衅,容昭心想老子暂且忍着,看回头怎么收拾你个小崽子。然而想不到的是他能忍,血点儿却不忍了,这家伙‘嗷呜’一声叫着扑上去。

    “嗷——”赵俊立刻吓得拔腿就跑。

    “汪汪!”血点儿放肆的朝着赵俊赵海等人的狂奔的背影叫着。

    那些人便像是踩了风火轮一样,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容昭抱着双臂站在原地看着血点儿摇着尾巴转身回来,无奈的笑道:“有一句话叫‘狗仗人势’,你主人我眼看着麻烦大了,你这家伙怎么还这么嚣张?”

    “麻烦是有一点,但也不会太大。”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容昭忙回头,看见顾忱和萧珣两个人并肩走来,身后还跟着个谢宜。于是无奈的一抱拳,叹道:“兄弟今儿闯祸了,只怕回头萧大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怕,到时候我们三个给你做为证,就说是郭仪那老头故意刁难。”顾忱笑道。

    “本来就是嘛!迟到的又不是容昭一个,他干嘛不打别人只打容昭。”萧珣理直气壮的哼道。

    容昭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郭仪这样的老家伙肯定不会只打自己一个人,而且,这么多迟到的人里面就数着自己气得他最厉害,他当然先找刺儿头撸,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血点儿……

    嗳!就这样吧,挺好的。容昭想到这里幽幽叹了口气——自己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随随便便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都敢朝着自己大呼小喝的,也只有血点儿天不怕地不怕,忠心耿耿的护着自己了。

    “好了!多大点儿事啊,看你愁眉苦脸的!刚才跟郭夫子辩论的那股劲儿哪里去了?”顾忱说着,伸手搭上容昭的肩膀,笑道:“走,别在这里站着了,眼看着下午的课又没着落了,咱们出去喝酒。”

    “喝酒?”容昭抬起自己的左手给顾忱看,“我这个样子,怕是不能喝酒了。”

    “哎呀!”顾忱立刻吓了一跳——容昭那只比姑娘还白嫩的手此刻已经肿成了红烧猪蹄,手心里一大块青紫,触目惊心。

    “这个郭夫子好狠的手!”萧珣也气坏了。

    “几位兄弟,多谢你们替我出头还想办法替我善后,今儿这顿酒先记着,我有些头疼,得先回去躺一会儿。”容昭说着,再次朝着萧珣等人拱了拱手。

    “行行,你不舒服先去躺着,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叫人弄了给你送去。”萧珣说道。

    “随便吧,什么都行,其实我不挑食的。”就是有些东西不爱吃就一口也不吃。容昭朝着几个人笑了笑,又招呼血点儿:“走了。”

    看着容昭摇摇摆摆的背影,萧珣顿时心疼的不得了,对旁边的两个兄弟说道:“你们两个先去吃饭吧,我出去一趟。”

    “你干嘛去?”顾忱拉住他问。

    “我回家去看看有什么补汤,再拿一些好克化的点心什么的给容昭。这里面的厨子做的饭菜他哪里受得了?伤的那么重……”

    “你得了吧!他伤的是手,又不是肠胃!”谢宜好笑的说道。

    “就是,萧二你知道你这会儿像什么吗?”顾忱也好笑的看着萧珣。

    “什么?”萧珣莫名其妙的问。

    “像个老妈子!再贴切一点,像是容昭的奶娘。”顾忱笑呵呵的说道。

    “胡说!”萧珣瞪了顾忱一眼,到底没好意思再提回家去给容昭弄吃的那一说。

    容昭带着血点儿回到自己的屋里,随后盛穹和青崖便都跟了进来。盛穹不怎么会说话,青崖便倒了一杯茶上前来,乖顺的问:“公子喝口茶吧,您午饭想吃点什么,奴才去厨房叫人去做来。”

    “随便弄点什么吃的来就行了,我这会儿也不怎么饿。”容昭接过茶来喝了两口,转身躺去床上,又吩咐身后的两个人:“没事儿被吵我,让我睡会儿。”

    青崖看了一眼盛穹,又斗着胆子劝道:“可是公子从早起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呢,又在风口里站了半天,还是吃点热热的饭菜再睡才好。”

    “不要吵我,我要睡一会儿。”容昭摆摆手把两个人都赶出去,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心事。

    血点不知道自己闯了祸,只伸了个懒腰在床前趴下枕着容昭的靴子睡觉。

    容昭心里却难以平静,一边想自己来京城是干嘛来了?不是要为姐姐保驾护航呢吗?怎么总是频频闯祸呢?可是跟郭仪顶嘴也并没有错啊!这老夫子有偏有向,迂腐不堪,看见这样的人心里就来气,跟他争辩两句怎么了?怎么就招惹上了赵俊?

    想到赵俊那小屁孩儿容昭无奈的拉过被子盖在头上——虽然以大欺小不是自己一贯的作风,可那小屁孩也太不像话了!你说你有你什么事儿啊你非得插嘴,在老子面前显摆你的身份很好玩吗?

    思来想去,容昭觉得这一切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源头也不在自己身上,有些人就是看自己不顺眼,你就算是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麻烦总会找上门来的。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容昭的心里汇成一锅粥也抵不过一阵阵的困倦,没多会儿的工夫,容昭真的睡着了。他在这边旁若无人一般的睡着,却不知道赵沐已经为他的事情坐不住了。

    大齐朝虽然没有科举制度,国子监的存在就跟个摆设差不多,但到底这里是世家嫡子云集的地方,是各大家族拼将来拼希望的地方,没有哪个士族大家不看中未来,所以国子监里各方人马都有眼线,平时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也不过半日工夫就传到了各人的耳朵里。

    今天太傅郭仪被狗咬伤这件事情可谓国子监的大事儿,所以不仅各大家族都知道了,睿王很快也知道了,正在睿王府探视病情的萧正时自然也知道了。赵沐一听说容昭挨了三戒尺,手都肿成了红烧猪蹄就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外走,被萧正时上前拦住。

    “王爷,您这是要去哪里?”萧正时躬身问。

    “我去国子监,容昭被郭仪打了,我去看看他。”睿王脸色不好看,皱眉看着萧正时,生气的说道:“前脚从自己王府里出去的人第二天就被打了,而且是唯一一个挨打的,这是打容昭吗?这是打睿王府的脸!”

    “王爷消消气,先不要着急。”萧正时心说你这也太偏心了,你怎么不说说容昭养的那条狗把郭仪的手臂骨给咬的骨折了呢?

    “这口气本王咽不下!”赵沐生气的说道。

    “知道知道!老臣知道!”萧正时耐心的劝道,“不光王爷您咽不下,老臣也咽不下!那容昭可是老臣过了明路的学生,那郭仪怎么着也得看老臣两分颜面吧?如今居然给打了,老臣也觉得颜面扫地。您放心,老臣这就去国子监,把这颜面给找回来。王爷大病初愈身体弱得很,这个时候可不能着急上火,更不能跑出去吹冷风。”萧正时把所有的耐心都拿来劝赵沐,心说这事儿赵沐绝对不能出面——也没必要出面呀,小事一桩,他一个礼部尚书若是连国子监这点儿事儿都料理不清楚,这二品天官也别当了,回家抱孩子去吧。

    赵沐被萧正时劝了一阵子,心里的怒火稍微降了一点,方转身回到榻席上坐下,又抬头看着萧正时说道:“舅父,容昭那脾气您该知道,若不是有人惹他,他是不会跟谁过不去的。还有那个血点儿,那是极有灵性的一只狗,若非那郭仪欺人太甚容昭又反抗不得,它怎么可能去咬他?”

    “是是是!王爷说的没错。老臣这就去国子监,您别着急,这点小事儿老臣若是办不好,这顶乌纱帽老臣也别戴了!”萧正时说着,便躬身告辞转身为往外走。

    “舅父等等。”容昭忽然又想起一事,忙把萧正时叫住:“那国子监的厨子做饭极其难吃,本王是领教过的。容昭挨了打,肯定更不喜欢吃那里的饭菜,叫宋嬷嬷拿些吃的让梅若跟着一起送过去吧,他受了伤,身边没个人照顾怕是……”

    萧正时听了这话心想睿王这是怎么了?为了个容昭连理智都没有了?!于是为难的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叹道:“嗨!王爷又不是不知道,国子监乃是圣学之地,一个女人如何去得?”

    赵沐一听这话立刻蔫儿了。

    旁边的宋嬷嬷见状忙道:“倒不如让梅若姑娘换上男装扮成个小厮的模样进去?说心里话,容公子身边平日都是梅若姑娘服侍,换了那个青崖……王爷和大人也都知道那青崖的身份,老奴着实不放心呢。”

    “胡说八道什么!”萧正时呵斥道。

    “嗳,这个办法可行啊!”赵沐却点了头。

    “王爷,她一个奴才胡说八道,您怎么也……”

    “舅父,容昭对我很重要。”赵沐抬头看着萧正时,绷出一脸的正色。

    萧正时跟赵沐对视片刻,终于屈服,叹道:“好吧好吧!快些个!”

    “嗳,大人请稍等,奴才去去就来。”宋嬷嬷忙答应了一声急匆匆下去,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带着一个清秀的少年进来了。

    一看见青衣小帽的梅若,容昭晃了一下神,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却又摸不着捉不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萧正时却不耐烦了,心里想着再耽搁下去不知道睿王还得出什么幺蛾子提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遂急忙忙的起身说道:“好了,就这个样子吧,若是没有别的事儿,你就赶紧的跟老夫走一趟吧。”

    梅若见萧正时脸色铁青便猜想是自家公子惹事儿了,自然不敢多说,忙答应了一声便跟着萧正时走了。

    赵沐看着梅若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问宋嬷嬷:“这梅若穿的是谁的衣服?”

    宋嬷嬷忙回道:“王爷,姑娘家岂能随便穿别人的衣裳?更何况梅若姑娘是容公子的近侍,老奴自然是拿了一套新衣服给她穿的。”

    赵沐点了点头,说道:“这衣裳还挺合身的。”

    “是梅若姑娘身材高挑,不似一般女子身形娇小,个子高一点的话扮成男子比较像。”宋嬷嬷为自己的主意感到得意,心想终于有一件事儿办到主子的心里去了。

    “个子高了扮成男子比较像?”赵沐喃喃的重复着宋嬷嬷的话,忽然眼前一亮,猛地抬头看着宋嬷嬷,压低了声音问:“容昭呢?”

    “容,容公子?”宋嬷嬷被赵沐问的莫名其妙,又被他脸上的表情给吓着了,忙回道:“王爷,容公子不是在国子监读书么?昨儿去的,今儿就被郭太傅给打了,他……”

    “不要说了!”赵沐猛然打断了宋嬷嬷的话,从榻上起身站起来在屋里来回的踱步。

    他手指白皙纤细,美貌若仙。

    他没有喉结。

    他的个子虽然比姑娘高,但却比寻常男子矮一些。

    他身边从来都是女子服侍。

    他解手方便一向都避开所有人,那次在萧府自己进净房把他的魂儿都吓飞了。而且他看见自己时羞得满脸通红……

    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

    对了!那天在西凉城!在西凉城他的衣服后襟上明明染了血,他满脸通红却说是梅子酱!

    见鬼的梅子酱!那只牧羊犬对那块红色那么感兴趣,一直凑上去闻……狗见着血才那么兴奋!怎么可能是梅子酱!

    赵沐在屋里急促的转来转去,心里只有一个问题——

    他是女子!他是女子!他是女子……

    “王爷?王爷?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宋嬷嬷看着赵沐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忙转头喊门口的霍云:“快!快去传太医来!”

    “不许去!”赵沐猛然转身朝着门口一声暴喝,“回来!”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奴才呀!”宋嬷嬷吓得开始筛糠。

    赵沐低头看着已经缓缓跪在自己脚边的宋嬷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伸手说道:“嬷嬷,本王没事,你起来吧。”

    “可是……您这样子?”宋嬷嬷一边起身一边探寻的看着赵沐的神色,心想王爷一向镇定自若,连中了九连环那种奇毒都没慌过,今儿怎么慌成这样了?

    “我没事。真的,嬷嬷尽管放心就是了,我就是……想通了一件事情,所以有些着急。”赵沐竭力的压制这自己狂跳的心,对宋嬷嬷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嬷嬷你出去吧,再吩咐下去,没有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是,奴才知道了。”宋嬷嬷福了福身,揣着一万个不明白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屋子里只剩下赵沐一个人,他在原地转了个圈儿,看着屋子里的一切摆设,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顺眼,于是他干脆在地毯上躺下来看着屋顶的雕梁画栋。此时的赵沐像是一个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的练武之人,胸口里的那股喜悦四处激荡,浸透了四肢百骸,似是要从七窍之中蒸腾出来,把整个世界都浸透。

    相通了这个结论,赵沐开始慢慢的倒推理由。

    他知道容朔是临阳郡主赵凝的心上人,当初赵凝不管容朔已经娶妻,非要下嫁。先皇为了招揽这一员大将不顾皇室颜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皇室之女给一个武将做了二房,从名分上低了叶氏一等。

    赵凝肯定不服,内宅里女人之间那些争斗的戏码旁人不知道,从小在宫里长大的赵沐非常明白。

    当初在西凉,庆功宴上皇上也说过,容朔的一对龙凤胎儿女在五岁的时候生过一场重病,女儿死了,儿子勉强活了下来却损了身体之根本,无法习武,又被叶氏娇生惯养,长成了一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文弱纨绔。由此才有了容悦替弟弟出头在皇上面前舞剑,被皇上爱不释手破格封为悦妃。

    既然容昭是女儿身,那么当年死去的那个一定是儿子,活下来的这个是顶着儿子的名字的女孩儿容惜。

    “容惜,容惜……”赵沐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心里蓦然涌起一阵酸楚。

    想她一个姑娘家,却冒充男儿活了十多年,这其中的辛酸苦楚有多少人知道?

    梅若肯定是知道的,不然她不会让这个丫头时时刻刻跟在自己身边。悦妃知不知道呢?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想来这种事情叶氏肯定做的非常谨慎,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安全。可是,她自己是怎么想的呢?怎么就甘心?怎么就乐意?

    好好地一个女儿家整天跟一群男人混在一起,这一层面纱又究竟能遮盖她的真面目多久呢?

    一想到这里,赵沐忽然就躺不住了,忙坐起身来一叠声的朝着外面喊:“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宋嬷嬷应声而入——她根本就没走远。

    “更衣,本王要出去。”赵沐说着,便开始抬手自己解身上的家常袍子。

    “王爷是要去哪儿?”宋嬷嬷忙问。

    “去国子监。”赵沐说道。

    “萧大人已经去了,王爷再去怕是……”

    “本王要去国子监!”赵沐重重的重复了一声。

    “是,是。”宋嬷嬷不敢多言,忙转身去拿了一套出门的衣裳来给赵沐换上。

    时值二月天气,杏蕊初绽,连翘吐金,春寒料峭。赵沐大病初愈元气大伤,一条命若分十份他这会儿也仅仅是占了四份,所以宋嬷嬷又不放心的把一件水貂毛的大氅给他披在身上。

    赵沐兴冲冲的出门上马车,由霍云等几个贴身护卫前簇后拥出门上街一路朝着集贤街奔去。然而等到了国子监门口看见萧正时的那辆马车,赵沐又犹豫了。

    “王爷,到了。”霍云见王爷久久不下车,便在车窗边上提醒了一句。

    赵沐低声说道:“霍云,留个人在这里守着,我们先去旁边的茶馆坐一会儿,等舅父走了再来通报。”

    霍云虽然不知道王爷想干嘛,但王爷吩咐就是天命,他从没有过二话,于是便留下一个机灵可靠的护卫叮嘱了几句,自己跟其他护卫则拥着马车往街头的一家茶馆走去。

    容昭原本是不想睡的,在床上躺着躺着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有人叫自己,那声音又熟悉又温柔,还有人在自己的额上轻轻地抚着,好像是梦中的母亲。他咕哝一声往那只温柔的手里靠了靠,继续睡。

    “嗳!滚烫滚烫的!这回可怎么好?”梅若无奈的叹道。

    “呜呜……”牧羊犬凑上来伸出舌头舔容昭的脸,似是希望他能更清醒一点。

    容昭只觉得黏黏糊糊的难受,于是伸手一巴掌拍过去,从睡梦里骂道:“死狗,滚……”

    “公子?公子快醒醒!别睡了!”梅若趁机推着容昭。

    “唔……”容昭艰难的睁开眼睛看见是梅若的脸,还以为自己依然是做梦,又闭上继续睡。

    “公子!你在发热,快睁开眼睛喝点汤药吧。”梅若继续推容昭。

    “若儿?”容昭再次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皱眉道:“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睿王爷听说公子在这里挨了打,急得不行。所以叫奴婢拿了吃的来瞧瞧公子,没想到公子竟然病了!”梅若说着,眼圈泛红,忙抬手揉眼角。

    “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地吗?”容昭说着,伸手去拉梅若,才发现自己的手掌上缠上了一层层的白纱布,因无奈的笑道:“只不过是红肿,又没烂了,怎么还包的这么严实?”

    “公子还说呢!手都肿成了那样!”梅若越发忍不住眼泪。

    “没事没事!傻丫头,哭什么呀!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来?快拿来给我吃点,饿死了!做梦都讨饭吃呢!”容昭说着,便挣扎着坐起身来。

    梅若忙先拿了枕头垫在他背后,又转身去打开食盒,从里面短处一碟虾蓉蒸饺来放在容昭的怀里并塞到他手里一双筷子,叹道:“这幸亏是打了左手,右手还能吃饭。”

    容昭看见梅若,便感觉到了无限的关怀,一肚子的烦恼瞬间都没了,笑道:“没事,如果打了右手,正好有你喂我。”

    “公子还有心思说笑!人家都心疼死了。”梅若嗔道。

    “这有什么呀,你是没见郭夫子的那只手被咱们血点儿给咬成什么样呢!那血……啧啧!”容昭说着,便忍不住摇头。

    “见是没见,倒是听说了。说是手臂骨骨折了,太医给打了夹板,因为是右手,不知道恢复的怎么样,说不定将来好了那字儿也写不顺溜了。”梅若说着,又偷偷地笑了。

    “这么严重?!”容昭倒是没想到会骨折,还以为只是皮肉伤呢。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不能写字恐怕是最大的折磨了吧?这下容昭心里倒是十分愧疚了,因转头斥责血点儿:“下嘴没个轻重!罚你一天不许吃饭!”

    “呜呜……”血点儿朝着容昭翻了个白眼,乖乖地顺着床脚趴在地上把下巴贴在地毯上,做出一副十分乖巧的样子来。

    梅若朝着血点儿做了个鬼脸。血点儿也只是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容昭终究是舍不得处罚血点儿太重,只能色厉内荏先冷落它两天。

    吃了两个蒸饺喝了一碗粥之后,容昭对梅若说:“你一会儿就回吧?这里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不怕,反正我是跟着萧大人一起以萧府小厮的名义进来的,就算留下来睡在公子屋里也没有谁敢说什么。”梅若不忍心看着容昭这样就走。

    “那也不好。本来我这会儿就风头出大了,你再打着礼部尚书的旗号留下来服侍,岂不是更显得我纨绔成性?”容昭无奈的叹道。

    “公子在西凉的时候何曾计较过这些?来了京城怎么如此畏首畏尾起来。”梅若小声反驳道。

    “傻丫头!我也不想这样啊!可这里是京城啊!”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天子脚下,一不小心就被人扣一顶大帽子,人人吐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人的地方……不小心不行啊。”

    “可您这不是病了嘛!实在不行奴婢回去跟睿王说,让他帮您告个病假,咱回睿王府养着去。”梅若撅起嘴巴说道。

    “别闹了,这点小事儿都忍不了的话,咱们怎么为姐姐保驾护航?姐姐这阵子在宫里还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呢。”说起容悦,容昭的心里更加惆怅。

    “公子,萧大人要回了。”窗外,青崖喊了一声。

    容昭便催促梅若:“行了,你回吧。”

    梅若无奈的看了血点儿一眼,又伸手揉了揉它的脑门,方起身说道:“公子好生养着,多喝水,别乱吃药。好生睡一觉发一身汗也就好了。奴婢回去就跟睿王说,若是睿王没办法把奴婢塞进来伺候公子,那奴婢就跟紫姬姐姐说,让她晚上偷偷溜进来服侍公子也好。”

    “走吧走吧,梅管家婆!”容昭闭着眼睛朝梅若摆手。

    梅若伸手提了食盒转身出去跟着萧正时走了,容昭把盛穹叫进来吩咐他去打听一下萧大人是怎么处理郭太傅被狗咬这件事情的。盛穹出去后,容昭不耐烦青崖在跟前,便把他也打发到外边去守着,自己则拉了被子蒙住脑袋面向里继续睡。

    因为估计是左手被打得地方发炎,加上容昭这副被莫名其妙的汤药给调理的破身板儿不够结实,所以持续发热,让容昭全身酸溜溜的没有力气,蒙着被子迷迷糊糊的没来得及多想又睡着了。

    睡着又连连做梦,这次居然梦见了赵沐,梦见赵沐阴测测的看着自己,像是一个窥探到了什么秘密或者说是捉住了自己的小辫子,像个等着孩子来认错的家长一样盯着自己看,看得人直发毛。

    “擦!”容昭费劲的翻了个身,觉得身边像是有人,便觉得不对劲儿,睁开眼睛一看眼前的脸跟梦中的脸十分吻合,一时间所有的不舒服都顾不上了,他腾地一下坐起来,愣愣的看着床前的人,惊讶的问:“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又不是什么难进的地方,我想进就进来了。”

    “青崖呢?盛穹呢?”容昭心里这个郁闷啊!这两个人都是死的吗?放这么大个人进来也不知道喊一声。

    “被我打发了。”赵沐淡淡的说道。

    “你在这儿做了多久了?”容昭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力的靠在身后的枕上。

    “青崖说你在发热?是不是在圣人像跟前思过的时候吹了冷风?”赵沐答非所问。

    “可能吧。我这身体比你好不了多少,冷不得热不得,不一定哪一天就会生病,生了病也不能吃药,只能硬挺着。”容昭郁闷的说道。

    “是因为你五岁时那场重病的缘故吗?”赵沐问。

    “或许吧。”容昭没什么精神跟赵沐闲扯,有点不耐烦的问:“王爷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我是有个挺重要的问题要问你。”赵沐看着容昭懒洋洋的样子,这样的她失去了平日的肆意和张狂,敛起一身的锋芒,无力而柔软,像个孩子一样令人心疼。

    有那么一瞬间,赵沐又不敢问了,生怕自己承担不起挑明的后果。他甚至想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把她弄醉了,然后让她在半醉半醒之间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样等她酒醒自己还可以装作不知道跟他维持现在的友谊。可是另一个念头又疯狂的叫嚣:问明白,问明白,一定要在她清醒的时候问个明白!

    “问。”容昭依然闭着眼睛,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你是容惜。”赵沐低声说道。

    容昭身体一僵,藏在被子里的手立刻攥成拳头。

    “对不对?”赵沐又问。

    容昭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赵沐,天知道他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才让自己保持现在的冷静。同时她调动全部的脑细胞拼命地搜刮记忆,想找出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居然让眼前这个人发现了这个藏了十二年的惊天秘密。

    赵沐看着不动声色的容昭,知道他的平静只是表面。这种时候只怕她的内心早就是惊涛巨浪。然而他却没办法保持平静,他需要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测。于是他继续问:“你的身边从不让男子紧身服侍,宁可对外留一个风流浪子的名声也随时随地带着梅若;那天我说你没有喉结,然后你便开始穿高领的衣裳;还有那次在萧府赴宴我们在净房相遇……”

    “够了!”容昭冷冷的打断了赵沐的话,“不必再说了。”

    “你放心,我没有要揭露你的意思……”

    “我说够了!”容昭推开身上的被子转身下床,赤着脚踩着冷冰冰的地砖走到窗户跟前面朝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背对着赵沐问:“说你的目的吧。”

    赵沐忙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披到容昭的肩上,又劝道:“你先穿上鞋子。”

    容昭忽然转身,把身上的斗篷甩去地上,冷冷的看着赵沐的眼睛,咬牙道:“你处心积虑接近我,发掘我的秘密,不就是想控制我进而控制整个靖西候府以及我姐姐吗?你想要帝位,你要不择手段,可以!我帮你!你可以要挟我,也可以用这个秘密要挟整个靖西候府,但你别想要挟我姐姐!”

    “容昭!”赵沐伸手去抓容昭的手,想要把他拉到床上去。

    “别碰我!”容昭用力挥开他的手臂,嫌弃的皱眉:“离我远点!”

    “容昭,你误会了,我没有要挟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子的,我……”我只是发现自己喜欢的人不是男人所以欣喜若狂而已。赵沐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生怕说出来会让容昭更加愤怒。他收回手,无奈的看着全身颤抖的容昭,心里万分后悔自己的冲动,早知道他对这件事情的反应这么激烈,这么排斥,自己绝对不会这么直接就问出来。可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容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右手抱着左臂,用缠着纱布的左手指着门口,颤声道:“好了,现在你知道了,所以什么都不用说了。请出去吧!”

    “好,那我先出去。”赵沐知道自己再呆下去也没办法说更多,容昭这种状况还是一个人冷静一下更好。

    赵沐一答应,容昭顿时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娃娃一样软软的坐在地上。

    “地上冷,你还病着。不管怎么样都要珍惜自己的身体。”赵沐一边劝着,一边捡起地上自己那件水貂大氅裹在容昭的身上,又按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你放心,这事儿是我自己猜测的,并没有跟任何人说。我会替你保密的。”

    容昭茫然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人,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好像是多年老友,又像是个毫不相干的路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觉得全身冰冷,好像是大雪天一个孤独的乞丐,举目无亲,四顾无友,好像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天,忽然睁开眼便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四野茫茫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冷得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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