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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另一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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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七十五章 另一般滋味

    遇见她,是他的劫,他早已没了退路,明知入不了她的心,留不住她的人,他仍无悔。

    一生,能碰一次挚爱,然后,为之倾其所有,就算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未尝不是种浓郁的滋味,他愿意这般活,也就这般活了。

    人,难得活的云里雾里,似他这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活了半世,如今只想冲动一回,体会那为情所困的滋味。

    当日亥时三刻,慕皓然已然转醒,面色泛黄,因着身上的口子,痛的嚎啕不止,噙出了泪。

    沐千寻疼惜,更欣喜,他终是会哭会闹,恢复如常了,抱着他轻飘飘娇嫩的身躯,时悲时喜。

    抱回的那五名婴孩,存活下三位,皆是哭闹不止,一屋子人,忙的团团乱转,焦头烂额。

    既已被弃之,既与她有缘,沐千寻便并未打算将他们抛下,不妨带回樊宁,或是夏国,留了他们一条命,不妨再许给他们一个家。

    同为弃儿的命,纳入星涯阁,便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学一技之长,无人可欺。

    次日,天色昏昏沉沉,小雨未有倾盆之势,该是那两名死婴下葬之时了,不然这炎炎春日,不几日,便会腐烂。

    念及鬼逸虚损未愈,本未打算惊动,鬼逸却是早有预料,非得不依不饶的随着。

    说是死在他手下的人,他自是要去送一程,拗不过,只好应着。

    慕宥宸夹着一张硕大的草席,手持镐头、铁锹,任凭那淋淋漓漓的小雨在面上挂上一层细密的水珠。

    凌泽怀中抱着两个死婴,沐千寻则撑着油伞,搀扶着鬼逸,朝林中一处空阔之地,缓缓行去。

    鬼逸直言拒绝了慕宥宸的照料,此时偷偷乐的像个孩子,慕宥宸却是不予计较。

    他的情,直白,绵绵,不争不夺,虽近在眼前,却始终在遥遥一角,默默观望,从未正真的踏足他与沐千寻之间。

    回味着鬼逸为沐千寻所做的种种,他终究还是染起一抹不安,待她更好的心,更甚。

    凌泽与慕宥宸忙碌着刨坑,沐千寻搀着鬼逸倚在一颗竹树下张望,撇及他的面色,幽幽叹息。

    青色的外袍,佩着墨绿的披风,整个人仍摇摇晃晃的,随时可能散架的模样,消瘦的面颊,白惨惨的。

    昨日,鬼逸给了她七张方子,她接连熬了七副药,他就整整喝了七副,他这身子,却是仍不见起色。

    林中的雨气,仍掩不住他身上刺鼻的药草味儿,一时间,酸楚上心头。

    静默了许久,鬼逸突的侧开她的手,微眯着眸,问她:

    “这次下山,让我随行,好吗?”

    狭长的桃花眸,泛着微红,衬的那张惨白的面庞,更显惨白,抿着薄唇,煞是认真。

    他不会当真缠着她,他只要她一句话,一句能让他多伴她几日的话,她知他心,于他而言,已足够。

    握着油伞的手微微一颤,垂眸,甚至不敢对上他的眼,言语间,尽是茫然:

    “好,你若是不觉着尘世繁杂,便一起。”

    她不知该应该拒,她心已满,应知当断则断之理,可,拒了他这唯一的要求,她又能还他些什么。

    许了他伴随左右,然后瞧着她和慕宥宸郎情妾意,又是别样的残忍,左右思之,皆是于他不公。

    鬼逸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慕宥宸的目光迎面而来,说不清道不明,他显然是听到了。

    傍晚时分,沐千寻光顾着照料慕皓然,只寥寥用了几口吃食。

    沐千寻甚是忧心她的身子,瞧着她愈发消瘦的模样,不免心疼,破天荒的钻进了厨房。

    鬼逸行的一手好医术,做的一手好菜肴,然,鬼逸精通的,他全然一窍不通,许是好胜心作祟,许是鬼逸的出众,着实令他惶惶。

    听着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动静,沐千寻不禁淡然苦笑,这心底的波澜,皆是她搅起的,她却是无力去平。

    瞧着烟囱里冉冉升起的滚滚浓烟,摇着怀中安然沉睡的慕皓然,怔怔出神。

    一碗面,慕宥宸整整折腾了两个时辰,凌泽携了陌弦躲在屋里假意充耳不闻,时不时的偷窥一二,心中惊骇。

    热腾腾的面,摆至沐千寻的跟前儿,沐千寻才算是回了神,目光从慕宥宸身上细细扫过,柔和一笑,眸中尽是无奈的笑意。

    修长的大手,糊满了硬邦邦的面渣,墨色的衣衫沾染着星星点点的面粉,一脸期许的盯着她,那双明亮如斯的眸,更显明亮。

    面有整整一小盆,握起筷子,沐千寻却是不敢邀了慕宥宸一起尝尝,生怕面的味道不甚如意。

    碗中的面条,粗细不匀,不消片刻,已黏成了一整块儿,面汤黏糊糊的浓稠。

    咸淡倒是适宜,油满满的一层,金黄金黄的颜色,入口油腻,打进去的鸡蛋,化为了飞沫,瞧不出本来的模样。

    吃完这一口,下一口却是软丝丝的,如何都夹不起,沐千寻只得直接捧了碗来吃。

    显然,是面硬了,又煮的过了火,才会如此不筋道,虽味道不尽人意,可心头的甜意,却是任何佳肴都无法比拟。

    他能为她围起围裙,入得那厨房,她又怎能挑三拣四,硬生生吞了两碗,盆中的面条见了底儿,才算是搁了碗筷。

    立在门前,望着沐千寻嘴角那满足的笑意,唇经了汤水的滋润,闪着莹莹的光,鬼逸苦笑连连,转身入了屋,连关门的动作,都尽量轻微。

    纵使他这双手医的好世人,纵使他所做菜肴色香味俱全,那又如何,仍抵不过他笨拙的厨艺,能讨她欢心。

    本以为,面对他夫妻二人,他已能从容,现在瞧来,还是他太高估自己了。

    当初瞧着他们缠绵一吻,是一般滋味,如今瞧着他们蜜意浓浓,又是另一般滋味,而他,终其一生,也再逃不脱这爱而不得的滋味了……

    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该是收拾残局之时了,慕宥宸首次下厨,能做成这样,已属不易。

    传闻中,不会做饭的人,能生生把厨房拆了或者……点了,被慕宥宸糟蹋过的厨房,除了一片狼藉之外,好在物件儿无一损毁。

    地面,灶台,厨具,皆是被面粉铺出,这一顿面条,少说也糟蹋了半袋面粉,真是造孽啊……

    面汤尽数糊在锅壁上,厚厚的,白乎乎的一层,沐千寻扯扯嘴角,鬓角生疼,果然,这烂摊子,不是那么好揽的。

    “夫君?”

    “嗯?”

    “今后……你还是莫要入这厨房了,还是让妾身伺候你吧。”

    “……”

    慕皓然的伤势渐渐转好,除了瘦弱一些,一切无虞,心口的伤结了疤,涂了鬼逸调制的药膏,说是假以时日,伤疤可除。

    沐千寻曾问鬼逸,当日医治慕皓然,为何不用那两个死婴的血。

    鬼逸只道,那两死婴的血,与慕皓然的血不同,强行换之,恐遭抵制,伤及性命,遂用不得,而恰巧,他的血与慕皓然的血可融。

    沐千寻百思不得其解,自古便有滴血认亲之法,血融即为骨血的传言,为何,鬼逸竟言他与慕皓然的血可融。

    其实不然,血滴于水,皆能相融,而以鬼逸的法子,却是只有性质相同的血,方可相融,世上并非血缘至亲的血才几近相同,自古传言,本就荒谬不可及。

    沐千寻又问,那为何不取她夫妻二人的血,鬼逸狡黠一笑,跟她说,为了让慕皓然身体里,也流淌着他的血,这般凑巧的时机,只此一次。

    今日,春光甚好,沐千寻抱了慕皓然在前院透气儿,夜晨抱着歆颜陪同,说说笑笑,好不快活,似乎前几日的阴霾,已被尽数抛在脑后。

    索性,居在林中,无所事事,连打些野味这般的琐事,都被陌弦抢了去,凌泽便只能守着夜晨干瞪眼。

    近日,瞧着夜晨对歆颜百般疼爱的模样,他竟是生出一种失宠的错觉,更有冷不丁当了爹的奇异。

    沐千寻忽的念头一动,自打浅言出事之后,她更是明白,万事需趁早,迟则生变,望着夜晨的眼神,含蓄的异常:

    “夜晨,待回樊宁之后,定给你二人一场风风光光的婚事,要整个部落的人都艳羡。”

    沐千寻这话,来的过于突兀,夜晨只一愣,白皙的面庞,竟是染上一抹绯色。

    难得,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凌泽有着处变不惊的风范,微微蹙眉,迟疑出口:

    “还是别了吧,一桌小宴便够了,王妃的心意,凌泽谢过了。”

    沐千寻微微诧异,夜晨却是当下明了,回眸一笑:

    “好,此事听你的,我们便不大操大办了。”

    不扭捏,不怒,不质问,夜晨如此恬静随性,凌泽倒觉着,愧意丛生了:

    “委屈你了。”

    凌泽的手掌,重重的搭在夜晨的肩上,眼中的愧疚情真意切,夜晨别过脑袋,一脸的不在意。

    “有什么好委屈的,你若是不好好待我,我自是不会要你好过,谁让你招惹了我。”

    夜晨知,凌泽与陌弦那是真真正正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是不想陌弦心中难受,浅言是陌弦一生的遗憾,他自是不能给他伤口上撒盐。

    反正,这过日子是两个人的,表面的风光,她要来也无用,能寻一个真心之人,又何必贪图那表面的风光。

    沐千寻也不是愚笨之人,一来二去,亦是明白了几分,心中顿痛,是她没有顾忌到凌泽,面露歉意:

    “此事便不提了,是我没想周到。”

    春意甚好,心中添了几分沉重,只愿,此等悲切,莫重来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