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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将要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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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俩说了会儿话, 又听下人来传, 说贾母今天居然精神不错,要在荣庆堂摆饭。

    贾琏还没有去拜见贾母, 这时也便不再和王熙凤叙话, 夫妻带着姐儿哥儿在下人簇拥下去荣庆堂。

    贾宝玉、王熙凤夫妻也正在贾母屋里, 分立两旁,而贾母倚在榻上。从前贾母脸若银盘, 此时脸庞却是削身许多, 背脊也佝偻得多,满头银发, 只有三成黑发了。

    她也比原著中多活了这么多年,怕是大房二房不像她所愿,心底意不平,可希望却又没有断。不似原著,二房是猖狂起来了,走向鼎盛, 却也耗光了所有,大房从来就是被踩的在底下的, 她也没有为其不平的心。

    但见贾琏进来,丰神俊朗,一双从前轻浮的桃花眼清亮生辉, 气度从容, 顾盼生威。这久在官场, 久当巡按, 手捧尚方宝剑,身随锦衣卫,所到之处,便是奸官也要先向他应酬,这种气质可不是内院可养成的。

    贾母恍然间似看到了贾代善。

    贾琏和王熙凤请过安后,贾宝玉夫妻也向他问了礼,贾母就亲切叫了贾琏上前问话,叙起事来,也是相问些贾琏离京后的经历,贾琏再一一简要答来。

    贾母听了,脸上带笑,又招宝玉上前,将堂兄弟两人的手交叠一起,说:“宝玉也刚刚过了春闱,一家子骨肉,将来你可得好好看顾些。”

    贾琏称是,宝玉现在与从前不同,又是王子腾的女婿,他少不得也要带带他。

    只是想起贾政夫妻从前种种,心中有几分意不平。

    贾母偏心大半辈子,又见她如今形容枯朽,银发苍苍,与她计较,有伤身份。

    他经历多了才有了从容,胸怀也广了。贾母虽然偏心,但他一生机遇不是其他人可比。他圣眷尤在,只需谨记林姑父和舅舅的教诲,不要晚节不保,还真能青史留名。

    但凡有所成就的人都要有所磨难,若他的磨难只是家族两房之争、长辈的偏心、少时几乎被养废,与其他人所受的却是轻多了。

    二叔倒是从小有老太太帮着,二婶当年依仗娘家占了管家之权,算计阴私大半辈子,可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反而身败名裂。

    贾琏问道:“宝兄弟春闱可还顺当?”

    贾宝玉微笑道:“总有七八成把握。”此时春闱还没有放榜。

    贾琏笑道:“可是了不得,你和环弟岂不是兄弟皆进士了?可比哥哥强多了。”

    王熙燕笑道:“每次科考,有一两百来名进士,可大周只有一个贾青天呀!夫君还是不能和兄长相比。”

    贾琏笑道:“弟妹倒是学你嫂子般来打趣我了。”

    屋中笑了一阵子,贾赦夫妻、贾政夫妻、贾环夫妻也到了。一家子男女分席在后堂用饭,且又不提。

    贾琏休沐在家,也有多听说二房之事,又见贾环沈曼貌合神离,心中也难免唏嘘。这夫妻两人如此相处,其害不小。贾环自私自利,又有违礼法,却妄得妻族相助;沈曼骄横自私,不为夫婿前途考虑,一味爱在内宅作威作福,动不动就威胁“老爷太太还是我给弄出来的,姨太太还是我娘家的脸面才有敕命”。这日子如何过?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贾琏此时却越发觉得王熙凤是贤妻美妻了,几日子缠着她恩爱不尽,又与她说些心里话来,便是平儿也不瞧一眼。

    王熙凤常守家中寂寞,又不得不将平儿抬了姨娘,此时心气也才平了。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觉得贾琏千般好,在贾家儿郎中是“出淤泥而不染”了。钱权在手,内院干净,一个平儿还是她的人,且没有她的允许,还没有停药。想想平儿也快三十了,她嫡子都有两个了,让她停了药生一个也罢了。

    王熙凤和贾琏、平儿说起这事来,两人都很感动,贾琏倒只是觉得她贤惠,平儿却是近来多听了传言,知那沈氏的厉害,真心觉得自家奶奶是好人了。但想她能跟着爷们外出,看爷威风八面,虽说带着守牢爷的任务,可这种日子哪家的姨娘有?于是,更加尽心服侍,早年还有小心思自己当个贤人,王熙凤当恶人的,这时也且熄了。

    到了三月初十,礼部放榜,贾宝玉高中进士一百八十名,贾家二房真是喜出望外。贾宝玉的灵性多在诗词上,去了顽石能作八股文章实是他近年的勤奋。此时,贾政更觉扬眉吐气,他两子皆是进士,这是极少人家有这样的造化。

    贾母知道后高兴过了头,竟然一下子晕了过去,引起贾家上下的惊慌,贾宝玉高中的鞭炮也来不及放了。

    贾母一直昏迷了一天一夜,第三天醒来,大房二房的人都在身边。贾母却只叫贾政、宝玉上前,抓着最疼爱的儿子和孙子的手,老泪纵横说:“我就知道,你们是有造化的,便是有恶人坏你们运势也压不住。”

    贾赦见贾母事到如今还如此,心中更觉悲哀,回思当年为了不分家,贾母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说着那样戳人心窝的话。

    贾宝玉道:“孙儿多让老祖宗操心了,当年懦弱贪玩,连累府中和无辜之人,如今我只想今后好好孝顺老祖宗。”

    贾母眉开眼笑,贾政道:“宝玉说的是,母亲养好身子,只管享福便是。”

    “宝玉高中,你从刑部大牢出来,我也放心了。”贾母悠悠道,顿了顿,看向贾赦,道:“赦儿,你当年不是要分家吗,分吧,让琏儿去让珍儿明日过来。”

    贾琏看看贾母银发苍苍,道:“分家的事也不急于一时,老祖宗刚刚转醒,不宜操劳。”

    从前不愿分家的贾母此时却很固执,道:“分吧,你们早想分了,不必勉强。”

    贾琏这才退出屋外,去通知贾珍,准备分家之事。

    贾母说完此事却是又休息,一大家子退出贾母屋子,只贾宝玉多陪了一会儿。

    贾赦和邢夫人回了荣禧堂,邢夫人心下高兴,说:“老爷,这次是真的要分家了?”

    贾赦觉得十分齿冷,老太太固执得很,但她于内宅之事却是有其精明之处,可是处处都是要偏帮着二房,她就从来没有为他考虑过。

    他便是有爵位,当年又哪一日体面过,他如今体面,还亏了邢氏是皇后姑母,琏儿又争气。

    贾赦道:“这次假不了,此时老太太不趁现今在分家事上给老二一家做主,等她……难道是按宗法分吗?”

    邢夫人也享了多年富贵,对于公侯人家的分家礼法也清楚,为了贵族继承祖先的富贵和力量,嫡长子为大宗,不但爵位、祖产、祭田甚至仆人都是他能继承的,而公中银钱和物件都能分得七成,余下才是其他兄弟继承。幸而只有贾政一人,不然二房分到的有限,但是既便如此,公中财物近年却没有增加过,邢夫人和王熙凤只专注于经营自己的私产。当年王夫人被关押后,田庄也交给了王熙凤,王熙凤一切照旧,公中库房当年就空了,因为没有林家的家产来补充。而后归还库银都是从王夫人私库抄出来的东西,加上贾赦、贾琏、贾环抄了豪奴的家,便是当年有得多也是三人私分了,没有还过公中。近年公中的庄子和铺子的盈利,堪堪府中日常用度,库中此也不过是几千两银子和多年来制办的一些器具。

    邢夫人道:“难道老太太不想按宗法分?”

    贾赦没有回答,邢夫人也追问不出,只有操心了一夜。

    翌日一早,已让贾珍和几个贾家族老齐聚荣禧堂,贾母由着仆妇抬着软椅过来,贾宝玉和贾政随侍在房。

    贾母刚刚坐上首座,忽见三个俊美青年和一个中年男子安安稳稳地坐在右首。贾母定盯一看,但见为首一个穿着亲王制蟒袍,一个穿着公侯人家才能穿的四爪蟒袍,最下首的男子也是一身华服,不是平常人家。

    首座男子笑道:“老夫人有礼了,听说贵府今日分家,贾大人还请京兆尹大人当个见证人,本王刚巧遇上,与府上也是旧交,过来讨杯茶水喝。”

    说话的是贾琏的好友福亲王,现在是在礼部工作,分管教育。但是既便他分管的是教育,但他在礼部为官还是亲王,他来看公侯人家分家,这就有意思了。

    居于下座的男子抱拳道:“本世子也刚好路过。”这人却是西宁郡王世子金浩倡,是福亲王的同窗。

    最下首的却是金浩倡的堂弟金浩仁,他由林、萧两家保的媒,娶的是贾惜春,倒算是贾家的女婿了。只不过,对宁府,贾惜春是不想进的,成婚后极少去宁府,平日就在家画画育儿,接到姐妹们的邀请就去聚会。

    金浩仁道:“老太太好,我不过是听舅兄说起,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最下首的中年男子京是京兆府尹赵大人了,赵大人笑道:“其实我来一遍也就是个过场喝杯茶。像贵府这样的富贵人家分家有《大周律》在,不违礼制国法,如何都是不碍事的,外人没有置喙的道理。”

    贾政此时面色青白,贾母也有些被气着了,没有想到大房会这么做,此时她若想做苦情戏,到底还是要点颜面。而这也表明了大房在分家之事上的强硬,不是任她拿捏的。而赵大人提个《大周律》,就让贾母都有些气短。

    贾宝玉如今虽然没有了顽石,但是当年福亲王取笑他之事还记得清楚,难免有心虚之感,深有不安。

    这时贾赦朝几位拱了拱手,道:“让诸位见笑了。赦不肖,虽居家主之位,早些年不曾掌家,一直劳烦二弟,后来又多亏儿子能圣人之眼又有诸位不吝帮扶,贱内也颇为贤慧,才保住了先祖基业。原来高堂在世,不可分家,然而昨日母亲坚持如此,赦也无法违逆了。”

    赵大人笑道:“虽说父母在,不分家,但是若是长辈之命,应该顺从。”

    贾珍听了,看诸人脸色,才起身朝贾母一揖,道:“老太太,既是您的意思,您便发个话吧。侄孙儿虽恬居宗主之位,但才疏学浅、见识鄙薄,也只能做个公证摆设儿。”

    贾母到底是固执了几十年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树大分枝,乃是常事。如今老婆子年事已高,也不知哪天眼睛一闭……”

    贾赦、贾赦忙起来跪下,贾政声泪俱下,道:“母亲切莫说这个,儿子的心便如刀子割来一般。如今宝玉娶了亲又出息了,母亲最是疼他,且让他多孝敬您,再等宝玉有了儿子承欢您膝下……”

    贾母道:“我也知你们素来孝顺,都起来吧。”

    两人这才起来,贾母又道:“高堂不在,兄弟分家时闹得不愉快,在民间都是常事。我何至于为了自个儿,让你们兄弟将来也因分家之事分说不清楚呢?趁我有精神,便主持个公道,你们总是兄弟骨肉,将来分家后,也要互相扶持。”

    贾赦心中冷笑,几十年来种种委屈,老太太最后还要算计,若是贾老二,他将来是一点不想见他。只不过宝玉如今又出息了,但是这不代表他就要在分家时吃哑巴亏。

    贾母见二子重新入座,接着鸳鸯递来的茶喝了一口,说:“赦儿,你是嫡长子,已然继承了爵位,挑了宗祧,那么祖屋、祭田由你继承。至于其它财产你们兄弟均分。诸位大人,珍儿,你们看,如此可是公道?赦儿,你可有意见?”

    贾赦心想公中也没有什么东西,真分一半给贾政,他答应了,也好全个孝道之名。

    正要应下,却听福亲王道:“老太太勿怪,本王无意插手贵府家事,因为本王在礼部当差,有两事不明,想要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