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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餐时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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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递,哪儿还得了。大太太还没拿稳,几位太太不约而同冲上来哄地一抢,那张合同就成了一堆碎纸。

    “你们……”傅咏兮把脚跺得都快麻了,一双手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口鼻,身子一颤一颤的。

    几位太太也是高兴坏了,这才原形毕露地笑着抚掌道:“甭管是箱子还是金条还是首饰,统统都不存在了。”

    大太太松一口气,牵了牵衣襟,扶了两下发髻,冷着脸收拾局面:“你快走吧!反正凭据也没有了,我们是不会认这事儿的。家里老太太有年纪了,跟你说的那些话,想是糊涂了。”又见傅咏兮心口一起一伏,仿佛受了很大的气,便就笑道,“好吧,这一趟总不能让你赊本。李先生,拿五个大洋,给这位小姐当工钱吧。”

    不等李先生答应,傅咏兮先就告辞道:“不必了,我坐公车来的。”说罢,一转身就走了。

    只是,令身后众人没料到的是,傅咏兮一直捂着嘴,并不是因为受气,而是太有成就感了,所以嘴角有些放不平。

    原来,地上的碎纸,只是一张空白合同,真正的合同在宋玉芳的包里。傅咏兮也是赌一把,万一这几位太太为了钱急红了眼,她只要背面朝上地取出来,或者还能多拖一晌子。要是识破了也不打紧,就说包里东西实在太多,一时拿错了。

    但她也只是想拖时间罢了,至于单方面撕毁合约这种有失颜面的举止,并不在计划之中。

    出了大门,宋玉芳坐的车子正好过来。

    司机冲傅咏兮按了两下喇叭,并不完全把车子停稳,接了人就立刻走了。

    宋玉芳也是争分夺秒才办完事,担惊受怕地只能不停地喘着气,向着傅咏兮重重点了几下头,表示事情办成了。

    还是一旁的同事笑着解释了起来:“老太太大概也知道这事儿走漏了,我们才进去就见有人在边上哨探。给了箱子之后,又催着我们别耽误工夫,快些走。”

    傅咏兮揩了一把额头的汗,倒在车座上,仰头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笑着摇了几下头,拍了拍宋玉芳的手,道:“今天你真是给我上了一课,人的一切经历果然都不会白费。这不,我在家里跟两位姨娘耍滑头的招数,这时候都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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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银行,把鄂老太太的事情办妥之后,食堂早就开始排长队了。

    冷秋月打了饭,从队伍前头往后走,瞧见人堆里忽然矮下去一截,料着是宋傅二人回来了。过去一瞧,果然不错。

    “你们还没吃饭吧?”她打着招呼,就把手里的饭盆递了过去,“我刚打的饭,一口没动呢,你们先吃着,我再去替你们排就是了。”

    宋傅两人连说不用,倒是排在前头的钟凯跟她们搭腔:“你二位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哪里还有个公主的样子。赶紧坐下吃吧,我跟密斯冷换个位置不就行了嘛。”

    傅咏兮向冷秋月道了谢,对着钟凯哈哈一笑:“哪儿有我这样的公主?”

    钟凯忙道:“怎么没有,我们这儿就数你们五个最金贵。可着整个四九城去找,就咱们银行有这福气,万绿丛中还有几点红呢。”

    傅咏兮指着两排队伍一挥手,嘟着嘴低声道:“你自己瞧瞧,人家真公主是不需要排队的。”

    钟凯尴尬地咳了咳,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便也捏着嗓子,凑上去耳语了一句:“她算长公主,你差那么一截,但也还是公主。”

    傅咏兮听着就笑了起来,眼见宋玉芳已经往沈兰那桌坐过去了,便没有继续闲话。

    沈兰看见她两个,先说道:“瞧你们俩这一身的灰。”

    “那我们先去洗把脸。”宋玉芳说着,把饭盆放了,先去净面。

    脸洗完了,冷秋月也正好打了两份饭回来。一坐下先不忙着吃,而是雀跃地当起了信使:“万华哥托我给你们捎句话,让你们去小土地庙十四号潞安会馆,找一位叫马四平的老爷子。万华哥说,这是他老乡给牵的线,说那马老爷可阔气了,在当地是有名的财主。因为大儿子预备在北京发展事业,所以全家老小都跟来定居了。老爷子暂时在会馆里安顿着,等买了房子就该搬走了。你们想啊,这全家都搬来,家私不也跟着都来了嘛,全拿去买房,可不得买下半个北京城啊。万华哥的老乡都敲过边鼓了,大概没有多大的问题。不过,你们可得早些去。会馆里住的人可杂了,难说就有同行。要是让人抢了先,一块大肥肉就飞了。”

    傅咏兮疑惑道:“他自己怎么不去?”

    宋玉芳点了一下头,也望着冷秋月。

    冷秋月抿了一下唇,答道:“你们还不知道呢,万华哥走运了。稽核室原本只是想多要几个练习生过去算年底的总账目。可你们想啊,以他的本事,到了那里还不是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嘛。看样子,那边是要一直留着他了。专等练习生的三年服务期一过,大概就是稽核室正经的办事员了。”

    宋玉芳听了这话,再想想崔万华这段时间一直被当个杂役一样地使唤。不单心里有感慨,甚至还感到了一股振奋的力量,连连抚掌:“瞧瞧,说是世道不公,可也不是一点儿出头机会也没有的。只要下了苦功,自己有本事,多大的难关都能挺过去。”

    傅咏兮听得频频点头,却听见耳边有失笑声,就不解起来了:“沈兰姐,你笑什么,难道密斯宋说的不对?”

    “没有没有,我是在笑……”沈兰的两边脸蛋都笑得通红,喘得只能用气声学了一句,“万华哥……”

    傅咏兮立马就会意地起哄,闹得冷秋月情急之下,站起来就要走。

    幸而被宋玉芳一把拉住,憋着笑说道:“得了得了,你们就少说两句吧。”

    冷秋月勉强坐了回去,连脖子都快烧红了。

    谁想到,宋玉芳话锋一转,也指着她笑了一笑:“怪臊的是不是?”

    禁不住调侃的冷秋月,腾地站起来,又准备要跑开。

    宋玉芳将她手臂一拽,故意吓她:“你这一走,人家见了,不得追着你问,好端端的为什么不高兴呀?那你又要怎么说呢?”

    左右为难之下,冷秋月回了座,把脸死死埋在胳膊里,说什么也不肯吃了。

    沈兰和傅咏兮就拉着调子,一搭一唱地调笑起来了:“万华哥——可是个老实人呐。”

    “万华哥——可是个本分人呐。”

    宋玉芳看冷秋月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怕是要急哭了。赶紧眨眨眼,示意她们都别说了。自己则去扯开话题:“说起来,崔万华自己怎么不过来同我们说,非要你转达。”

    “就是就是。”傅咏兮眼睛一闪,脸上依然挂着起哄的笑容。

    冷秋月羞着脸,急急地抬头,冲着西边角落里一指,道:“瞎说什么呢,你们瞧瞧那一桌,全是稽核室的人,连吃饭都站着呢。还有一半的人,连食堂都没空来,专等着这些人吃完了给送去呢。”

    宋玉芳把筷子放在嘴里含着,想了一想才道:“按规定,练习生在服务期内每个岗位都要轮一遍的。我要是去了稽核室,恐怕错账能摞起一叠来。”说完,还把手抬过头顶,夸张地比了一比。

    沈兰噗嗤一笑,冷哼道:“你在想好事呢吧,我倒以为大概我们四个是轮不了岗的。”

    冷秋月则是重重地一点头,颇以为然:“也是,至少在明年招工之前,我们要一直坐在柜台充门面的。嗯……至于密斯佟嘛,她是更不可能换岗的。现在这样一安排,她怕是要比从前更悠闲了。”

    “说起那个佟慧怡,你们看见她在报纸上大出风头了吗?”傅咏兮想起这事就不服,卷着袖子拍桌道,“要是搁以前,我早就……”

    宋玉芳便打断道:“得了,你的脾气搁现在也没好多少。要不是这两天,你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争着要给咱们捧场,我看呐,一场腥风血雨是免不了的。”

    原来,前阵子佟慧怡约了一位记者朋友来行里给她做访问,等到消息一发布,什么向着新时代迈进的虚言自是不必说。最让人忍不了的是,仿佛整个北京中行就佟慧怡这一个女职员,而且还是个上进的天赋派。

    实在是滑稽!

    傅咏兮撇了撇嘴:“我是不稀得出这种假风头,要不然我也让我爸去运动一家报馆,替我壮壮声势。”

    冷秋月笑了笑,摇着头无奈道:“可架不住这一招,还挺有效验的。这两天好多摩登女郎,来我们银行办业务呢,连电影明星都来。”

    “她们哪儿是来存钱的。”同样了解分行情况的沈兰,对此完全是嗤之以鼻的态度,“瞧着吧,过不了几天,满大街都是新女性带头进银行的各种照片。不过听说这一闹,总处还挺高兴的。一分钱没花,广告倒是打得挺响亮的。”

    “古有文人替红粉知己捉刀代笔,今有记者替交际明星合影留念。”傅咏兮哼哼了两声,从菜碗里挑出一段小葱,仍在了桌上。

    正在喝汤的宋玉芳呛了一口,赶紧瞧瞧周围,再用气声提醒她:“姑奶奶,你的嘴还是把着点儿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