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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胃口到底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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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八章 胃口到底有多大?

    赵武重新放下鱼钩,侧过身子笑着招呼子荡:“坐这来……给他一杆鱼竿,坐过来一起钓鱼。”

    子荡不敢拒绝,他恭敬的接过鱼竿,小心翼翼的坐在赵武身边,学着赵武给鱼钩上挂上小虫,然后将鱼钩甩入池塘。

    等安好了钓竿,子荡轻轻松了口气,偷眼瞥着赵武,心里暗自感慨:“这就是与养由基并称于世的天下第二将啊,我居然与他肩并肩的钓鱼,若养由基复活,他能相信这一切吗?”

    赵武随口问:“你的使命完成了吗?”

    刚开始,楚国的使者没有领悟到赵武是在跟他交谈,他的目光被晏婴吸引住了,此时,晏婴恰好钓上一条红色的鲤鱼,他正在手忙脚乱的从鱼钩上取下鲤鱼,笑着向卫国左相北宫陀炫耀:“瞧,我居然钓上一条锦鲤。”

    赵武叹了口气:“真是狗屎运啊,晏卿,这些锦鲤可是我花了大力气收罗来的,原本放在池塘里是用来观赏的,你却把它钓走了……太可惜了,居然是一条鲤鱼!”

    晏婴咬牙切齿:“我今晚就把它炖了,我请你喝鱼汤。”

    赵武摇头:“我可不喝!……子荡,你的使命完成了吗?”

    赵武指名道姓的询问,子荡连忙拱手:“只等见过元帅,我出使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赵武点点头,轻声说:“昨天传来消息,贵国的令尹跟我国的副帅开始联手挖坑,并完成设置四方神明的工作,我已经告诉他们,坑挖好了就直接填上,马上接着在坑上修筑盟誓台——楚国新君上位,依旧能够遵守先前的誓约,我晋国非常满意,回去告诉楚‘君’,盟誓台修建完毕后,我会亲自到楚国,与令尹会盟天下。”

    子荡目光一跳,连忙询问:“伯君不去与寡君会盟吗?”

    刚才赵武将“君”字咬的格外重,这是对楚国使臣的提醒。子荡接受了赵武的提醒,但他有点不甘心。原本,楚国希望晋平公亲自前去会盟,这样才是一个相当的级别待遇,但现在看来,晋平公不会出面。

    如果晋平公不出面,这场盟誓将是一个卿级的盟誓,而楚国希望得到一个君主级的盟誓。

    赵武微笑不语,他把目光转向了旁边另一个垂钓者,向楚国使臣介绍;“这位是秦后子。”

    子荡怎能不认识秦后子呢,秦国与楚国关系密切,楚国现在的几位公子都是秦国公主秦赢生的,对于这位秦国国君的兄弟,子荡早就见过面,以前的“伯车(秦国第二战车)”做事很嚣张,没想到现在的秦后子只穿一身普通的衣服,很低调的坐在公卿堆里,以至于子荡早先都没有发觉他的存在。

    秦后子知道赵武为什么点他出来,他赶紧冲子荡拱手,证明说:“我秦国的神医‘和’最近刚给晋君诊断过,晋君身体太弱,不适合长途跋涉。”

    子荡点了点头,追问:“那么,晋楚之间的盟誓将由执政与敝国令尹举行了?如此一来,列国君主是否做为监誓人出现?”

    赵武扫了一眼在场的列国使臣,淡淡的回答:“如今列国使臣都在这里,与你会面之后,他们将返回各国——现在当着他们的面,我可以告诉你:列国国君都将到场参加盟誓,执牛耳者为郑国国君。此外,齐国国君不参加,由司徒晏婴做为齐国代表,参加盟誓。”

    子荡垂下了眼帘:“之前,我们曾要求齐国国君也到场……”

    赵武打断对方的话:“之前,我已经回答贵国的子皙了:如果楚国能勒令秦君到场,我们晋国怎敢不要求齐君到场?!”

    子荡连续喘了几口粗气,而后配合赵武,用尽量轻柔的语调问:“那么,如果齐国只是派遣一位正卿出场,我们恐怕无法邀请秦国的正卿。”

    赵武一声轻笑:“秦国的使者不参加盟会,也是我晋国的希望。”

    赵武这句话虽然说得轻柔,但仿佛一个晴天霹雳,炸响在子荡耳边,他心里喃喃自语:“好霸气,小心眼的晋国人要对秦国动手了。我得赶紧去通知秦国。”

    想到这儿,子荡扫了一眼秦后子,只见秦后子垂下眼帘,正慢条斯理的整理他的鱼篓。

    晋国要求秦国不参加盟会,楚国无法指责。因为这次弭兵协约,楚国也没有要求将当时的另一个大国——吴国——包括进来。吴国虽然与晋国联络密切,并形成战略伙伴关系,但一直没有成为晋国集团的稳定盟友,关系若即若离。而吴、楚两国是死敌,几十年来一直拼得你死我活,与楚国人缔约,吴国不可能接受;而楚国与晋国息兵,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要集中力量对付吴国,因此,楚国人也不可能接受与吴国结盟。

    对于楚人的打算,赵武早就清楚,但对他来说,楚国把精力转向吴国,那是晋国早就准备好的“国家战略”,想当初晋国支持吴国,不就是希望吴国能牵制楚国吗?如今战略目标达成,赵武高兴还来不及,哪管吴国是死是活?

    同样的,楚国也不关心秦国的死活,秦国能吸引晋国的目光,也是楚国的期望……

    停了一会儿,赵武语气不容置疑的吩咐楚国使臣:“子荡,别着急着走,我上军佐明日举行入城式,你也一同参加吧。”

    中行吴将展示自己的战利品——从楚国掠夺过来的战利品。子荡心中发苦,但他却不敢拒绝。

    如今的晋国如日中天,想当初范匄强逼列国正卿献舞,并以齐国使臣的舞蹈不符合规范为借口,发动对齐国的战争,如今的晋国更加横蛮霸道。眼看赵武磨刀霍霍,不知道要对哪个国家下刀子,楚国这时候不能再招惹晋国了。所以子荡犹豫半天,低头答应说:“喏,谨遵命!”

    然而,子荡终究没有参加中行吴入城式的勇气,离开赵府后,子荡刚一上战车,眼珠一转,立刻装作失足跌下车去,而后,子荡假意昏迷,由着随行的副使将他抬进馆舍,当夜,楚国使团马上派出使者转告赵武:楚国正使子荡跌伤,无法参加中行吴的入城式。

    报信的楚国官员不地道,他赶往赵府的时候,赵府已经闭门谢客了,这名楚国官员没有马上向赵武通报这一消息,他去了赵武府附近的娱乐场所,欢度通宵。

    赵武府邸左右的娱乐场所,多数是一些酒店、饭店,这些酒店、饭店之所以林立在赵武府邸左右,一方面是赵武的府邸经常有执政府官员来往,官员们吃中午饭的时候,因为时间紧迫,便在府邸周围寻找糊口的地方,而这些饭店的存在,恰好满足了执政府官员的需求。

    另一方面,赵武府邸也是列国使臣常来常往的地方,自从赵武推行新的植物以来,至少赵氏的蔬菜品种增加了许多。列国诸侯的小官慕名而来,因为级别太低没法在赵府混上一顿饭,便不得不在赵府附近填饱肚子……能在赵武府邸左右开设饭馆的商人多数与赵氏能拉上关系,赵氏栽培的各种新植物产量虽少,这些人也总能找到一点配额,于是,赵府附近的饭馆就以食物精美、菜肴新奇而享誉列国。

    前来报信的楚国使者仅仅是个走卒,平常他的行动被上司管束着,几乎没有单独行动的空间,这次来赵府报信,好不容易有机会单独外出,于是,赵府大门不开,这厮便钻进了赵府附近的饭馆,整夜都在与各种新式菜肴奋战。

    于是,赵武第二天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凯旋门附近,准备迎接中行吴的抵达。

    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中行吴队伍的前锋,中行吴显然在进入国境之前,已经听说了赵武搞的入城式,他竭力模仿赵武的行为,却有点做的不伦不类:赵武搞的入城式,最令百姓津津乐道的是那堆积如山、络绎不绝、绵延十日的战利品。中行吴把这一点记住了,他的先驱军行不是行,列不是列,每个士卒或驾着战车,或者推着独轮鸡公车,车上堆满自己的战利品,因为这些车子的款式杂乱,型号多样,所以他的队伍很不整齐,完全没有一丝晋国军队那种整齐的特色,也因此,他的队伍行进的很慢。

    赵武仰天叹息:“楚国使臣居然敢拒绝出席上军佐的入城式……昔日,先元帅范匄曾要求列国使臣齐舞,以愉悦我晋国将领的心情,可惜今日没有一个类似先元帅范匄的人存在。”

    赵武这是煽动,因为有齐国司徒晏婴在,赵武不好把话说的太明白,但他的意思大多数晋国将领都明白了:范匄当初能因为齐国大臣高厚跳的舞蹈不令他满意,立刻咆哮着要对齐国发动战争。如今楚国使臣不愿出席中行吴的入城式,在场的将领当中,居然没有一个像范匄一样咆哮的人,莫非我们晋国没落了?

    赵武的话让晋国将领很羞惭,叔向事不关己,用玩笑的口吻缓和着现场的气氛:“执政身为天下第二将,列国使臣都恐惧执政的凶猛,只要执政一怒,想必楚国使臣便会低头。”

    叔向的意思是:这脏活儿别指望别人干,现在你的微笑令列国恐惧,只要你对楚国使臣笑一下,想必楚国使臣子荡瘸着腿也会来参加入城式的。

    赵武微笑着摇头:“谁说我凶恶?我这么一个憨厚的人,怎能让国人看到我的咆哮?祈午,军中司马是你曾担任的官职,便由你来咆哮吧。”

    祈午脸上犹豫,脚下不肯动,叔向打圆场:“我听说元帅在国外的时候,无论谁夸你仁厚,你都要反复纠正对方,说自己绝对凶恶,怎么执政现在却要强调自己的憨厚?”

    赵武微笑着望着祈午,目光渐趋严厉:“我是晋国的执政,所以我必须对晋国百姓仁厚,对别国显露出凶恶。如今我身在晋国国内,我当然是一个憨厚的老好人,祈午,你这个军中司马,不为我做出‘范匄之怒’吗?”

    说完,赵武随手解下身边的佩剑,递给祈午:“你去,替我完成这项工作。”

    什么叫找茬子,赵武这就是找茬子,他对楚国使臣显露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度,仿佛生恐楚国使臣太老实了,以至于他找不到战争借口。楚国还能经得起一场战争吗?

    子荡不会不考虑这个问题。

    祈午接过赵武的佩剑,依旧犹豫着:“元帅,如果楚国使臣依旧推脱,我该怎么办?”

    赵武不耐烦的回答:“剑是用来杀人的。”

    赵武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温柔,但在场的列国使臣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其实,赵武旁边的大臣不愿去,不是胆怯,而是因为这事做的不贵族,不讲礼貌。但现在正在卿位调整的关键时刻,赵武不打算“五讲四美”……祈午老实地接过宝剑,转身而去。

    陪伴的列国诸卿面上的神色都不好看,赵武好无所觉第转向身边的齐国司徒晏婴,微笑的问:“你昨天说齐国国君削减了大臣的工作餐,从大臣一天两只鸡的配给,削减成一顿鸭子汤……哈哈,齐国大臣们的饭量真不错啊。”

    晏婴很奇怪的上下打量着赵武,眼睛中露出了鄙视的神情。叔向知道老师这次出丑了,赶紧上前解释:“执政,一顿饭两只鸡,那是王室规定的卿大夫该享受的权益,不仅齐国做如此规定,列国诸卿都差不多享受相同的工作餐。”

    叔向已经插话了,赵武依旧不觉悟,他随口追问:“一顿饭两只鸡,吃得完吗?”

    叔向叹了口气,赶紧解释:“执政,你确实没有吃过咱晋国卿大夫的工作餐,这并不奇怪。天下各国中,唯独我晋国对这份工作餐执行的并不严格,主上自从担任正卿以来,饮食从来都是自家的家臣照料,所以不知道这份规定,也是理所当然。”

    叔向后半段话,是向晏婴解释原因的。晏婴目光一闪,马上醒悟了——联想到赵武母亲赵庄姬的神秘死亡,联想到晋国正卿栾黡、以及先元帅栾书的非正常死亡,晏婴明白了。

    晋国正卿之间的争斗非常惨烈,在先后数位正卿、包括一位气焰嚣张的公主(赵武母亲)神秘死亡的情况下,诸位正卿上朝,谁还敢吃别人准备的饭菜,所以卿大夫的工作餐制度,在晋国等于被废除了。赵武是赵氏孤儿,赵氏家族自然要严密保护他们唯一的继承人,在这种情况下,赵武从来不知道有工作餐这回事,那也是理所当然了。

    晏婴想通了,那一边赵武也想通了,他首先想到的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典故,据说廉颇六七十岁了,一顿饭吃了一斗米,十斤肉,还披甲上马——古人如实记录下廉颇当时的状况,不是夸大,而是这年头,人类还带有一丝“动物性残余”。

    据说老虎饱吃一顿,能够十天半月不再进食;狼一旦吃饱,也能七八天不用进食。而虎狼的食量都非常惊人,一顿饭能够吃光一头小羊。虎狼尚且如此,位于食物链顶端的人类,想必也具备更多的“动物性”。

    在原始社会中,食物很难获得,一旦捕猎成功,原始人都显露出大胃袋,一顿饭能够吃下现代人难以想象的食物。然而,饱食终日,有一个弊端,那就是所有的体能都用来消化了——吃饱后的虎狼会昏昏入睡,人也如此,几乎懒得移动。当然,这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胃袋里装满十几斤肉食,人的行动自然笨拙而缓慢。

    这种笨拙与缓慢是非常危险的,但原始社会,生存竞争就是对食物的获得。偶然获得了食物,原始人自然要一次吃个饱。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位于食物链顶端的人,其竞争对象逐渐从大自然转移到人类,而农耕技术与畜牧技术的发展,使得食物不再紧缺,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过去饱食一顿,撑大胃袋,会让人的行动过于迟缓,迟缓的人则成为同类猎食的目标,在生存竞争中惨遭淘汰。

    于是,在接下来的生存竞争中,优胜者都是时刻保持行动敏捷,精力旺盛,思路敏捷的优胜者。在这种状况下,进食已经从物种最重要人生目标,转换成次要的,或者无关紧要的,仅仅为了维持体力的一种生存需求。

    于是,过度饱食成了危害生存的习惯;于是,人们不得不由一天吃两顿饭进化成一天吃三顿饭,通过少吃多餐来保持自己的竞争力。到了现代社会,一天五顿饭已经成了百分之七十的人类的日常生活规律——其中,“午间茶”是地球社会里,工会以法律形式强制工厂主提供的连续工作期间,短暂休息时的免费福利,而夜宵则是大多数午夜加班者的加餐。

    人类的饮食规律就是这样进化的,所以在春秋时代,卿大夫一顿饭吃两只鸡;廉颇一顿饭吃一斗米、十斤肉,并不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这只是说明他们是春秋平常人。

    但对于这个饭量标准,赵武谨谢不敏——他现在一天三顿饭,偶尔加一顿宵夜,觉得自己吃得挺自在的,如果让自己一顿饭吃两只鸡……那已经不是享受,是一种折磨。